水长笛

芷兰生于幽谷,不以无人而不芳。

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 [美]J.D.塞林格 著

  不管那种离别是伤感的还是糟糕的,但是在离开一个地方时,我希望我明白我正在离开它。


  可我没听她说,而是在想别的事——离谱的事。“你知道我想当什么吗?”我说,“你知道我想当什么吗?我是说要是我他妈能选择的话?”

  “什么?别说脏话。”

  “你知道那首歌‘如果有人抓到别人在穿越麦田’吗?我想——”

  “那是‘如果有人碰到别人在穿越麦田’!”菲比丫头说,“罗伯特·彭斯写的。”

  “我知道是罗伯特·彭斯的诗。”

  她说得没错,那一句的确是“如果有人碰到别人在穿越麦田”,可我当时不知道。

  “我还以为是‘有人抓到别人’呢。”我说,“不管怎么样,我老是想象一大群小孩儿在一大块麦田里玩一种游戏,有几千个,旁边没人——我是说没有岁数大一点儿的——我是说只有我。我会站在一道破悬崖边上。我要做的就是抓住每个跑向悬崖的孩子——我是说要是他们跑起来不看方向,我就得从哪儿过来抓住他们。我整天就干那种事,就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得了。我知道这个想法很离谱,但这是我唯一真正想当的,我知道这个想法很离谱。”

  可是我很清楚地看到,你就为了一个极不值得的理由,不是这样就是那样,正在轰轰烈烈地死去。


  我不在乎干什么工作,只要谁都不认识我,我也不认识谁就好。我想我会怎么样呢?我会装得又聋又哑,这样就他妈不用跟谁做蠢而无用的交谈了。谁想跟我说什么,就不得不写在纸上拿给我看,这样一来二去,他们就会烦得要命,我下半辈子就不用再说什么话了。每个人都以为我只是个可怜的又聋又哑的混蛋,不再搭理我。他们让我给他们的破车加油,然后付我工资。我会用我挣的钞票盖座小木屋,余生就在那儿住。我会把木屋盖得靠近森林边上,但不是在森林中间,因为我他妈想一直有阳光高照。一日三餐全是我自己做,到后来,想结婚的话,我会去认识一个美丽的女孩儿,她也又聋又哑,我们就结婚。她会来和我一起住在木屋里,她想跟我说什么话,会像别人一样,写到一张破纸条上。我们要是有了小孩儿,会把他们藏起来,给他们买很多书本,自个儿教他们读书认字。


  为什么霍尔顿不愿与人交流呢?在他看来,那些交流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蠢而无用的,他就是想过自己理想的生活,在森林边建一座小木屋,然后有一大群孩子一直一直玩一种游戏,然后霍尔顿就是那个麦田里的守望者,守护那些孩子们……我实在不愿意去解读它,我想让它在我心中保有最初的形状,我想说,真的想说,全书只为那短短几段话存在罢了,但仅仅是那几段话,很平常的一些字,我会为之感动一辈子,麦田里的守望者,有这几个字足够了,我真的可以想象,悬崖边一望无际的麦田,一群孩子边跑边笑,霍尔顿对每个孩子温柔地笑,戴着他那顶红猎帽,一个人孤独却坚定地守在那里,我真的愿意将这一幻想写实化,不要什么象征什么精神家园,什么给孩子创造良好的成长环境,真的只要一片真实的麦田就行了。然后有一座木屋,在阳光充足的下午,和孩子们手拉手在麦田里飞奔,我想象自己在一个世界里流浪,然后遇见了霍尔顿……如果可能的话,我只想当那一大群小孩儿中的一个,然后一直一直,玩一种游戏,再也不要做别的事。

  那真的很美好,于是我只要还有那种想法就足够了,我可以看见,真的可以看见,在那个世界,大片的麦田从我脚下蔓延出去,我可以在那里等待,在那里守候。

  其实对不起这种想法太幼稚了吧,但我就是想保有这种想法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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